话音刚落,皇帝便后悔了。

  他微蹙了眉,好一会儿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。

  他,主动假扮起了另一个人——

  他的儿子。

  当朝天子,九五之尊,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
  震惊,迷惑,不解,往日这三种绝不可能在他心头产生的情绪,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。

  若说之前几次是他不知情也就罢了,可如今这次,却是实实在在抵赖不得的。

  下意识就要松开手,却被她反手拽住。

  皇帝抿唇,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,对他做出如此行径,这叫冒犯圣体,他的那些妃子们但凡这样,早跪下来磕头求他宽恕了。

  他硬起心肠,“松开。”

  他的声音异常冷硬,或许是被他吓着了,小姑娘终于松开了手。

  他也不看她,转身就走。

  然而刚走两步路,便听身后响起一声痛苦的低吟。

  皇帝脚步忽然顿住,垂下眼帘。

  因为下雨,山洞有些阴冷,凉风顺着石头缝隙吹进来,呼呼的响。

  外头雨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,荷回坐在地上,手背和膝盖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
  因为瞧不见,去追宁王时,不小心绊着,幸好反应快,拿手垫在额头上,没有磕到脑袋,只是终究还是摔倒了。

  她揉了揉手背,又去揉两只膝盖,等缓过神来,正要扶着石壁站起来,忽然感觉身子一轻,却是被人抱了起来。

  那人两只手臂,一只穿过她的膝弯,另一只横在她后背,手握住她肩膀,就这么稳稳抱着她往前走。

  他不是走了吗,怎的又回来了?

  “小爷......”

  “闭嘴。”

  他没有多余的话,只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
  荷回已经适应了他的忽冷忽热,因此竟也不再怕他,问:“您在生气?”

  这回,他没再斥责她,选择了不吭声。

  荷回得寸进尺,“小爷,您在气什么?妾知道自己给您惹麻烦了,您可以不管我,方才只是个意外,您自可以做您的事去,等外头雨停了妾就走,您不必忧心。”

  多么义正言辞,多么善解人意,宁王听了多半会感动。

  然而荷回很快发现,自己并不了解他,她话音刚落,宁王落在她肩头的那只手便忽然有些发紧。

  她痛呼:“疼。”

  得来他一声讥笑,“忍着。”

  荷回不吭声了。

  今日宁王很奇怪。

  一方面,他听见她摔倒的声音会赶来救她,若是往常,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,这就说明,他还是在乎自己的,即便自己如今不如姚司司那般在他心里那样重要,也还是有些位置。

  可另一方面,他却又对她冷言冷语,好似过来救她这件事让他无法接受似的。

  荷回决定静观其变。

  她终于安静下来,宁王抱着她来到石洞最里头,踢开了门。

  原来这假山洞里竟藏着一间屋子。

  荷回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什么东西上,手一摸,却是一张罗汉榻。

  男人脚步声再次响起。

  他走了。

  然而没等多久,却又再次回来,回来时,手中好似提着什么东西,只听‘啪嗒’一声轻响,荷回鼻端闻到一股饭菜香。

  是她方才遗落在外的食盒。

  荷回愣住,不知怎么的,心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,有些发热,又有些发酸。

  她缓缓抬头,望向黑暗中那个人影,头一次想不出一句虚伪讨好的话来。

  两人默然无语。

  荷回手摸到烛台,刚点着,却只觉手上一沉,却是男人的手按在了灯芯上。

  灯芯还烫着,滋滋冒着烟,荷回闻到一股石蜡燃烧未尽的香味儿。

  荷回连忙将烛台推走。“......小爷?”

  宁王沉默许久,半晌,终于开了口,这回他的语气相比方才明显温和许多:“不用点,我不喜欢这屋里太亮堂。”

  荷回‘哦’了一声,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。

  从前是她不敢点灯,如今却换成了他。

  黑暗此时仿佛成了两人的保护壳,把他们那些虚伪的,肮脏的心思全都遮盖掉,好似真是两个心心相印的有情人似的。

  她满是虚情假意,所以不希望他看穿,那么他呢。

  他又有什么秘密。

  不想点灯,究竟是真的不喜欢光亮,还是在隐瞒什么东西。

  然而不过片刻,荷回便觉得自己想多了。

  宁王那样的性情,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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